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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hong (mohong), 信区: outdoor 标 题: 上云南--去丽江混日子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4年06月22日22:39:46 星期二) 序 每天早九晚五机械重复，做得最多的事是叹气。MSN名字改来改去就是不发一言，与曼 曼心荷在MSN上大眼瞪小眼，像两个老妪对茶枯坐。她的招呼语永远是"死人！"让我以为自 己半截身子已入黄土。 于是揭竿而起。工作撂下了，毕业论文不写了，我们翻出了50L的背包，拂去积灰，逃 也似地出门。 上云南！ 去丽江混日子 "告诉劳拉我爱她， 告诉劳拉我需要她， 告诉劳拉不要哭， 我对她的爱永远不会变……" --《告诉劳拉我爱她》，一篇结尾提到丽江的小说。 在中国丽江新义街密士巷82号枣豆金客栈，泸沽湖认识的小曾声情并茂地给我朗诵着 以上文字。我不耐烦地劈手夺过那书，亲自光速阅读。 毕，曼曼心荷出言相询："何感？" "矫情！"我答道，同时配合鼻孔出气，以示不屑。 矫情，也是我来之前，对丽江的评价。 现在，我就要在这个矫情的地方生活几天。 嘿嘿，要开始罗！ 樱花屋 披上夜幕，我们生活去。 在这里，晚上不泡吧的只有当地人，我等饮食男女尚不能如此脱俗。 直奔大名鼎鼎的樱花屋。不用问路， high得十米开外便可耳闻的音乐自会牵引脚步， 行至门前稍做迟疑，小妹微笑道："进来吧，这里就是樱花屋。" 自信源于盛名在外！ 饿极，面对一盘大理乳扇如狼似虎，小曾暗骂俩土鳖，端起啤酒一杯作沧桑状。无视 之，进而蚕食其盘中烤肉，那厮故作道貌岸然左顾右盼，估计想是在此弥补泸沽湖走婚未 遂的遗憾。 乳扇被灭门，抬头喘气。惊见有人摇头晃脑，扭腰摆臀地跟着音乐开始dance； 烤肉被灭门，抬头喘气again，又惊见有人开始扒着桌沿dance，颇香艳！ 扫平桌面，搁筷擦嘴做结束动作，宠辱不惊地看着一半人站在地上dance，另一半人站 在桌上。屋顶已快被喧叫声掀掉，屋里屋外一派歌舞升平。 这就是夜晚的丽江，浓妆艳抹，顾盼生姿。眼波流转间，让人丢盔弃甲，只想沉浸。 于是我大喝一声："拿酒来！"不顾曼曼望着我的眼神惊恐万状。 这是一个乌托邦，城市里能和不能的放纵在这里得以延续和扩大。因为没有明天。 我不知道刚刚没有理由过来和我碰杯的男子来自青海，我也不肯定明天还能见到挽着 我转圈的藏族大爷。看那边，此男遇上彼女的故事时时都在上演：一举杯，一擦肩，一个 眼神，电光火石一交错，是瞬间也是永恒。 谁要明天呢？看外面树影斑斓，身边灯红酒绿。不是说浮生若梦么？很好，除了醉生 梦死，我不作第二种选择 你还有余力去想别的？那就再浮一大白！ 在樱花屋，我们为丽江拍案举杯，今晚不醉不归。 左岸咖啡店 "流动的蔚蓝， 分了一半， 城的两端。 白云好淡， 河的左岸， 已回暖……"--莫文蔚的《左岸。右转》，也出现在左岸咖啡店菜单的扉页上。 宿醉刚醒，一脸慵倦地踢踏着鞋去刷牙洗脸。一边思量着："这TMD才叫混日子。"一边 抖落满身的懒散出了门。 然后立刻坐进了左岸，毫不迟疑。眼睛一见那沙沙的流水，倚栏的座位，脚便一步三 晃地跟了去。十点的阳光照进来，温柔暖软。曼曼你喝什么？咖啡。哦，我要茶，谢谢。 不客气。 其实喝什么都一样，喝到嘴里都是风景。 这一天就再也不愿意起来，思绪也凝固，几近空白的记忆里只剩下如此片断：法国的 音乐，云南的茶；淡金色的曼曼凝望逆流的鱼；光亮的五花石路面泛着淡淡的晕；我的目 光穿过来来往往的游人散落一地…… 正醺然时，她的声音突兀响起："若有来世，我愿做丽江的一只狗。"语气坚定如发誓 ，同时配合伸手动作，直指对面那晒着太阳逗着猫玩的白毛宝贝。 白云正白蓝天正蓝，此刻生活简单到只剩下生活。 纳西古乐 "知声而不知音声， 禽兽也， 知音而不知乐者， 众庶是也， 唯君子为能知乐。"--《乐记》 按这种定义，我算是君子，至于曼曼……我一直以为她是禽兽来着，是故当她提出去 听纳西古乐，我着实大吃一惊。 古乐就是古时候很快乐的意思。 说到纳西古乐就不能不提宣科，老家伙７０多岁，照样上窜下跳，向世界传播纳西古 乐他功不可没。大家都说：如果没有宣科，丽江会寂寞很多。 不也会清静很多么！我愤愤地想。对那个鬼才颇无好感，因此，当卖票的姑娘一脸遗 憾地告诉我们：宣科会长出差不能主持今晚的纳西古乐演奏会时，我们的惊喜的表情像中 了彩票。 可惜还是有一点的。传闻宣会长妙语堪比吴宗宪，废话多如新闻联播。一场演奏会， 好歹５０块钱呢，一大半时间变成在听他用双语进行个人演说，随票还附赠宣老全身侧面 手绘Q版签名画像一张，上书"寂寞强者，乐魂无形"八个大字，自恋堪称云南第一。这不欺 人太甚么。 入场时演奏已开始。我俩蹑手蹑脚正襟危坐手机关掉废话不说，近乎朝圣一般大气不 敢出。当然也有不识相者，比如：接电话的；拉家常的；占着最前排200元座位打瞌睡的； 入场时唤着"张科长""王主任"呼朋引类的……游客百态应有尽有。丽江是个旅游城市，我 懂；音乐是宽容的艺术，我也懂，于是便平静下来。况且还看到边上有位外国友人，小伙 子没有买到座票，端着个小板凳坐在场边却一脸虔诚如醉如痴。刹那间感动得直想上前搭 讪。 一片雄浑的丝竹之声在耳边响起，不同于江南丝竹的靡靡音色，反倒有点悲壮苍凉。 舞台上方长长的一排黑白人像，是已经作古的演奏者，台上现存的也多数已过耄耋之年， 老得让人心碎却依然投入演奏。这副景象，卷挟着纳西古乐的哀乐氛围排山倒海，压迫， 让我呼吸困难。 我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且悸动且恐惧。 我突然拖起曼曼心荷："走，坐到前面去！"她不情不愿地嘟囔："坐后面不也一样听么 ……"她是不会理解音乐给人的震撼的，其实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我会听得微微发抖，又为 什么会突然有想哭的感觉。 曲终散场，我愣愣看着门口纳西古乐的宣传海报出神，海报上一位老者拉着胡琴，身 后站了一个吹笛子的姑娘。老者脸上沟壑纵横，老皱如风干木乃伊的皮肤衬得唇红齿白的 姑娘越发艳若桃李。两人没有任何相同点，除了同样专注的神情。 海报上没有一个字，可是我刹那间全都明白了。 束河古镇 "如果没有天堂， 不要给我假象； 如果没有天堂， 我就带着梦想去流浪。" --住在束河古镇的人子写的歌。他唱这首歌送给我，我觉得再合适没有了。 天性好动不甘安逸，于是在闲散了两天之后，在自由公社租了自行车，冒雨前往与丽 江同为茶马古道上重镇的束河镇。 我们一人一骑跨着拉风的GIANT车，组成一个车队。我和曼曼车龄都过八年，车技纯熟 ；小曾虽说刚学不久却也有模有样。如此人比车帅地在公路上呼啸而过，张扬得很容易让 人联想起金戈铁马、乱世枭雄之类的词语--不过，枭雄是不会看不懂地图而时常下车问路 的，好像也不会因为没有雨衣、挡泥板短弄得汤汤水水狼狈不堪。 束河镇建筑风格与丽江近似，但基本没有游客。正不甘寂寞地搞开发，到处在修拆像 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小曾带着我们逢人就打听人子家，七拐八弯地找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开门的男人其貌不扬，声音温柔眼神平和。趁他去帮我们倒茶之际，小曾告诉我们，他 就是人子，做音乐的。 在人子的引领下我们开始上上下下参观他的这个家。看他教当地小孩子画的画；做的 手工，布置的房间。房间很简陋，但却处处品位非凡：草绳串珠做的门帘；石块和草茎填 充的镜框；麻布条壁画，瓦楞纸相册；窗台上的贝壳是他在厦门居住的时候在海边拾到的 ；各种各样的树叶是在上海秋风乍起的时候，和妻子一道起着自行车，绕着大街小巷捡回 来的；他给我的名片是教当地的小孩子手写的；他用凹凸铜版纸做的CD封套让人惊艳…… 每样东西都向我透露着他的主人是个多么懂得生活的人。 人子的妻子拿出了吉他，微笑说："来，唱我们的歌吧。"他们刚出生的孩子眉开眼笑 地偎在人子怀里，人子看他的眼神暖得足以融化一切。跟着清脆的拨弦声，我们进入人子 的音乐领域，惊喜地看到一切都是全新的，关于人生、关于梦想、关于未来，当然，还有 爱情。 从人子家出来，仿佛从桃源落回凡俗。念及我即将过起早九晚五的上班生活，越发觉 得俗不可耐。郁闷间突然想起人子的言语片断：你是喜欢旅行的……这也是种生活方式… …清楚自己要什么吗？……你很会选歌……这首歌很适合你…… 如果没有天堂， 不要给我假象； 如果没有天堂 我就带着梦想去流浪。 在这个连爱情都不能让人期待的时代，我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在2004年4月18日 ，骑行在回丽江的公路上，我突然顿悟了自己该走的方向。 石头 洗去一身泥水，我们坐在客栈院子里喝着小曾泡的功夫茶，（这厮居然随身携带茶具 ）喝到月白风清，言及此刻如有歌舞助兴甚好，便聊起丽江著名交换音乐的去处--石头。 所谓交换音乐，就是携心爱CD前往，在店主海量碟库中挑选互相试听，好似相亲一般。若 双方均有中意，便各自拷贝一张交换，皆大欢喜。如果像我家有上品无数却未随身，欲求 一碟便需支付二十大元，因此屡次路过却仅限远观。小曾财大气粗地打算去石头大量采购 。你要知道，财主一般没什么品位，有品位的通常没钱。因而曾财主便邀我同去，欣然允 之。 小曾人格魅力不凡，与店主交谈甚欢。相见恨晚之后，一向以不让价闻名的石头居然 答应买十送一，并对后来客人告知：今天over，明日请早。（由于店内只有一台cd机可以 试听）若是在古装片中，该场景便能如此翻译：曾财主一蹬腿："今儿个大爷高兴，这个场 子我包了，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接着便是围着披肩的谋士我登场，相当老道地浏览一下碟库。石头果然不负盛名，收 藏品位极端非主流，我在凤凰被奉为上品的buddha-bar系列（佛教电子），在这里只能算 是大路货。我一阵狂喜，拈出一张印度（石头的碟多数无名，以国家地区区分）丢入机器 ，按下play，果然惊为天籁。我40秒内切听3首，然后按下stop，把那碟丢给财主： "要了，第一张！"决定之果断，让财主半天没回过神。 然后便是一路飙听，谋士我酣畅享受音乐同时，还间或丢出几句碟评，让财主频频颌 首，让店主刮目相看--不过是对曾财主刮目。你见过古装片里财主身边会带有品位的谋士 吗？ 印度、巴基斯坦、西藏、新疆、尼泊尔、波斯、马达加斯加……让我精神越来越兴奋 ，财主已然不支，打着哈欠道："~~~~全交给你啦~~~帮我挑满22张~~~"言毕闭眼假寐，财 主就是财主。 我换了一张极品jazz，缓缓流淌出黑管和钢琴的声音，忽远忽近，小曾伴着jazz入睡 ，曼曼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似乎找到了不错的书，专注得仿佛不存在。周遭万物静默。 我拉住身上的披肩探身看外面的街道，时近子夜，已然看不出房屋轮廓，阑珊昏黄的灯火 ，让湿漉漉的五花石路面泛出金色。如此梦幻的场景很容易让人涌上一些愁绪，我摇了摇 头，停了jazz，没有犹豫地收入囊中。看了看那两人，阴笑一下，丢了一张非洲打击乐进 机子，把音量开大按下play。完成对两人的魂魄召回工作后，我扬起手中一叠碟对迷茫的 财主微笑："完事！" 饕餮音乐盛宴，却是一人；今夜梦里，不知何为背景。 万古楼的鸟叫 "明早早起去万古楼听鸟叫，然否？"我倚着床盯着曼曼心荷。 "鉴于十多天来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小姐晚外加纵欲过度明天你若敢不让我睡到自然 醒我TMD吃了你！"上述想法被她翻译为一个"不"字，在她睡着的前一瞬间，狠狠地砸给我 。 噤声，决定独自前往。 清晨的四方街空空荡荡，偶尔一个纳西族老太从晨曦里缓缓踱来，恍惚间时光快退千 年，让我忘了自己现今身处时代，叫做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丽江是个有故事的地方，有位貌似看透的高人这样告诉我 我想着这句话，喝着豆浆，打量着身边黑黑瘦瘦的女孩。 60L的包，帐篷，地垫、登山鞋，盯着她的包，我还能看出睡袋的轮廓。 同好？ 起那么早？ "HI!"女孩亮亮的眼睛透过棒球帽和我打招呼。 "去哪儿？"我微笑。 "先去中甸，然后进藏。"女孩淡然。周围喝豆浆的游客现出敬佩的神色，开始窃窃。 "走滇藏公路从芒康进么？"我神色自若，关注进藏路线，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是"女孩笑出一口白牙"从香格里拉徒步到独龙江，从那里进藏。" 我手中的碗险些落地。 那里离缅甸只有几步。几百公里的无人山区。 "一个人？" "一个人。" 我很想像周围的游客一样，对她说些"路上小心"之类的话，可我知道那是多余；或者 矫情点，用"扎西德勒"或"玛达米"祝她平安顺风，可我又不是活佛，这么说也很多余。 于是我说了一句非常实在的话。 "麻烦你告诉我去万古楼怎么走？" 万古楼在薄雾中酣睡，我站在楼顶，俯瞰古城层层叠叠的屋顶，向北望，玉龙雪山绵 延起伏，如龙在卧。 难怪，这地方卧虎藏龙。 在丽江古城，几乎每一家小店都有一个有个性的老板，他总有大把的故事告诉你，等你听 完后，感受往往只有一个字： 牛逼！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数错字。 我就亲眼见过，不言不语为我做烤饭的"萨屋"老板，剃着一个光头，你会说光头没什 么了不起，可他还弹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吉他，你又要说会吉他也没什么了不起，可他还会 写歌，唱起来声音近似张楚；你要是说这也没什么了不起，那我告诉你，他从前是在北京 搞地下摇滚乐队的，玩的是朋克。 重金属乐队的主唱，在一个古城经营着一家小餐吧，宁静淡泊。如果你还说这不是什 么新鲜事儿，那你不是抬杠就是找抽。 在丽江，这样的例子太多。当我听见卖鸡豆凉粉的纳西族阿姨，能用四种语言喊她的 汉子时，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鸟鸣声渐渐聚拢，万古楼睡眼惺忪地醒来，又是一天。 我想起刚刚那个女孩。 我突然笑得很欢。 丽江没有故事。 只有写故事的人。 后记：就要离开丽江，我们坐在一家叫“布拉格”的咖啡馆。曼曼抱着3个月大的小猫看书 ，我晒着太阳听着音乐，幻想二十年后，我们还是在一起，坐在捷克的布拉格或塞纳左岸 的咖啡馆晒太阳，我听音乐她看书，然后我会唱给她听《告诉劳拉我爱她》，告诉她这是 我喜欢的歌。 我知道她不会喜欢。 可我就是想告诉她。 -- 一枕清风微许 倾听 曲尽少女心思 自怀鬼胎 谁人解？ 枯斋独饮香茗 古砚涤尘 舒卷如云 何似当年纵马回缰 白衣犹胜雪！ ※ 来源:·饮水思源 bbs.sjtu.edu.cn·[FROM: 61.151.58.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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