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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leepypanda (夏天啊，我爱的夏天), 信区: outdoor
标  题: 八百秦川之西安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4年08月30日18:56:10 星期一), 站内信件
    一个尘封的城市，一段尘封的往事。城墙圈起了一块地界，漂浮在城市上空还有一
个结界。
    我很认真地去体会这个城市的感觉，不经意并在意地观察那些在我面前走过的人，
行过的车。
    穿过鼓楼厚重的墙，沉闷的三轮的铃声就沉闷地在那个深邃的门洞中荡漾开，散落
了一路。昏黄的灯映衬在黑色的壁上，我看见那些惘然而期待的眼。街上燃起烤肉的烟
，弥漫在街的上空，隔绝在城市之外的感觉。熙攘的人群间穿行而过，有时停下就遇到
后面那人的肩。戴白帽的回族男子，裹白头巾的回族女子，在一车车的吃食或干果后站
立等待。坐在沿街的小凳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酸梅汤，堆得满满的烤肉，习惯性地微微
张着嘴，眼睛中的景色也迷离开。移动的片片人影，夜空下氤氲的雾气，脚下是满地的
污水竹签，还有烤架上滋滋作响的声音告诉我如此真切的人生。有时能感觉喧闹声中的
无比宁静，夏天的夜，每天都是不同的人，却是同样的风景。有一刻好象听见沉重的喘
息声，这个城市就象一头巨兽盘踞在脚下，温顺地翻了一个身而已。
    早上就坐在书院门的牌楼下，清冷的石板让我感到浑身发凉。吃我的卷饼，啃我的
馍，喝我的豆浆，直到天空开始下雨，一点一点，打湿我的报纸，然后站起来，拍拍裤
子上的灰，在蒙蒙细雨间走回街对面的旅店。
    地道中有歌手唱《礼物》，吉他不错，声音很好。喜欢得就跟着唱起来，然后象小
孩一样摇摆着手走在南门的街口，开心得有点得意忘形。
碑林中站立了几百年的石碑，隔着的玻璃折射出窗户的影子，表面上的字已经开始淡去
，还有人用力拍打着他们做两百块一张的拓片卖给外国的游人。我觉得他们痛得都要哭
了，但是又发不出声音，只能继续黑着脸，直到被彻底磨灭，那些曾经光鲜骄傲的字迹
也终将随着岁月流回过去。
    去清真大寺，这是我第一次去伊斯兰教的寺院。院子很大，第一进庭院站着几百年
前就竖着的牌坊，大得令我诧异，即使表面的油漆已经淡去，木头的芯子露了出来，他
仍然是那么神气的感觉，象一个气宇轩昂的老人，看着浮浮众生，冷酷而安然。最后一
进庭院是礼拜大殿，殿堂宽大而肃穆，一个老人在门边扫地，不停地扫，一遍又一遍。
异族的人都不允许进入，于是只能羡慕地看着戴着白帽的穆斯林游客虔诚地拉开门栏进
入朝拜。
    从南门上高高的城墙，在城墙的凹下的缺口偷窥城门下穿梭的车和人。进出的两道
城门像是属于结界的一个缺口，和外界通着一些必要的联系，城门内北大街的车水马龙
，城门外护城河的水静静流淌。笔直的城墙上的大道，发现和我一般年纪的砖石，写着8
4 冯村的字样，忍不住很开心地拍照，告诉别人原来你也二十岁。城墙在某转角突然变
得蜿蜒，然后很惬意地走向北边。修饰一新的城楼一个个林立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还
有凹进的马楼，只不过没有了炮台，只不过没有了硝烟，他们却还很鲜活地活着。
    在火车站找车去临潼，在遍地的泥水中走得有点焦头烂额，鞋子被很严重地打湿，
心情变得很烦躁。一路是拉客上车的人，不厌其烦地告诉你不做他的车会有多吃亏。一
开始就没计划去华清池，一片新建宏伟的园林，只因为一个女人，一池汤。路过园林大
门，看里面走出的游人，想象一下园内的蜃景，是不是会和那个年代格格不入。兵马俑
博物馆边下和村的村民，涌上前来推销仿制的作品，一套只要两块钱。捧着盒子放在你
的面前，看着他们期待的目光也只能说声抱歉。入园又是很漫长的路，徐徐上升在青绿
苍翠的草地间。走进一号坑大大的展厅，昏暗中他们已经站立了几千年，这个世界再也
不会有那么多士兵站在那里等你了，只有面前，一张张鲜活而生动的脸。有庞大而整齐
的方阵，旁边是散落了一地的碎片。身体和头部分开了位置，也许他们再也不会重逢，
而安上一个别家兄弟相似的部位，再被扶起来，那就可以一起站在队伍的一边。更多的
是外国的友人，惊叹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古国最灿烂的文明，却是因为一段不
算文明的历史，那个残暴而奢华的君王，那些可怜而无奈的工匠。历史真的就在那一刻
停留在一个个陶俑的身上，即使他们的头上沧海了又桑田。走出展厅有点眩目，又是这
方真实的世界了。门口坐着传说中发现兵马俑的老杨，你可以让他帮你签名，当然只限
在这里买的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很难想象几年前他还是个只会画字的普通农民。这
情景有些可笑，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塞上自己的钱，然后旁边的几个穿工作服的女人就会
递给他们一本等候签名的书，再过会就是一份回到家乡可以向旁人炫耀的纪念品了。
    临潼土地庙一般的火车站，苍凉地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一座废弃的城。旁边的饭店
还有喜酒后等待回去的新娘。青涩而焦急的表情，在雨点打得匹叭作响的油布下显得那
么得楚楚可人。
    火车开往去华山，绿皮车中弥漫开的香烟的味道，一车的人打着异样的眼神，窗外
的雨，却是越打越大，越打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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